6/24/2006

年輕的我們應仆直(一)

為甚麼我會想講一個發生在火車上關於一個女子的故事?

那是我每一天都遇見的圖像,那是我城的悲情故事。

試問有甚麼景象能比得上,同時間看見那麼多青春、俏麗、教人嫉妒的年輕的軀體,正當他們理應享受著輕率或跳脫的戀愛而為他們帶來七情上面的癲狂;又或為著那些可笑的大人們認為是吃飽無屎屙的不知所謂的理想而折騰的時候;我所目睹的,是我城的可人兒,每天為著他們心裡怒罵「仆你個臭街,我屌你老母」的工作而呆若木雞、目光呆滯;或一頭鑽進 MP3,浸沉在那些極力鼓動「哀怨文化」的流行曲裡作繭自縛;或拿著手機狂 send SMS;或為著已經無懈可擊的儀容而畫蛇添足...就這樣,車廂凝聚了幾近爆破車廂的沉悶。

我們坐在一卡載滿了豬屍、或奄奄一息的豬豬的貨櫃車廂上,被運往刑場去。

我悲。

真的,我常有為著這壯烈的圖像而放聲大哭的情懷。但是,我沒有勇氣在眾人面前嚎哭,因為別人會認為這是神經病;到底,我是那麼介意別人的目光;到底,我們都是在同一條腸鑽出來;

我,是共犯。

我們那麼年輕,我們又那麼可憐...

這陣子,每當看見這圖像,心底不知就裡,湧上來久久未能平伏的哀傷。可能在某程度上,我也不知不覺忘記了年輕時那彌足珍貴的熱情。我懷想起,年輕時候的我所作過的夢、對自己許下過的諾言。

18歲,我的生日願望是:我希望我的人生「有幾仆街就幾仆街」。因為,如果人生只有正面,人人只有向上,只有一個面向,豈不會悶得發瘋,那我死了也罷。於是,我盼望也能經歷最荒唐、最墮落、最不堪入目的事,那我這一生也不算白過。我把每樣我所未遇過的事都全情投入,因為我相信,不經歷過,到底是不會明白自己在危急關頭時所作的決定,也永遠不會體會到在慾望裡斡旋的彊界會有多遼闊;而這於我來說,就是人生最值得為此而活的事:你去把你所嚮往的人生變成事實,而你就大踏步,走進去,看看它究竟是乜東東;反正錯了,好好反省,但我有的是命呀,死不了再來過,試完再試;否則,永遠只在最安全的山頭說三道四的人,也真夠厚顏無恥。

選擇了豁出去,當然要明白吃得鹹魚就要抵得渴的道理;即是,你將必迎接失敗、迎接被拒絕、迎接被拋棄、面對咱家的怯懦;這也是無可避免的命運,因為你選擇用你的命作押注,你想要獲得在你人生裡最大的快感,或滿足;那你就要接受生命不是你想點就點,輸打嬴要,這樣庵春,未免太愧對自己吧!

P.S.關於慾望與正當性的描述,本人強力推薦英藉印裔作家 Kureishi, Hanif. Intimacy and Other Stories. faber and faber, 2001. 小說亦於2001年,被法國導演 Patrice Chereau 改編並拍成同名電影 Intimacy

6/22/2006

“Ah Fong” – A Story on the Train

- Ah Fong, a salesperson, sets out to work in the morning. Everyday she feels tired so she grasps her last chance to take a rest on her way to work.

- She eyes on the floor without any emotion. Like many who lives in the city, she avoids looking at others in the suffocating train compartment.

- She receives an SMS message from a friend through mobile phone. This may be her only compliment of a day to live in this city. Without hesitation, she replies the message by pressing the buttons swiftly. And, she returns to silence. One minute later, her face moves slightly when she receives her friend’s reply. She replies at once. And, again, she returns to silence.

- As in everyday, she does her make-up on the train. She takes out her dusting powder, eyes liner pencil and lips-stick from a pocket. She starts to do her make up.

- She puts her stuff back to the pocket when the train is approaching her destination. She stands by the door looking at the glass on it. She spends the last seconds on figuring her hair and dress. At last, she leaves when the compartment door opens.

甩得好的底

廿三歲那一年,有一個男人跟我說:妳跟我到紐約去,在那兒生活,我們結婚吧!

我當時確曾被那浪漫的氛圍感動過而即時應承了對方,然後機票準備要預定了,我還是臨時甩底。

我當時在想,嘩,有人開口承諾照顧你的生活起居,又可大大聲聲讓眾人妒忌我的幸福,何樂而不為?與此同時,另一個我又想,這麼平平穩穩的過活當然是爽快得不能再爽快的事,這個男人又是一個老實人,他可以確保我的下半生也不用捱;但是,月有陰睛完缺,人有三衰六旺,我這樣安穩地生活,人就會變得不思進取,我可能從廿三歲開始,腦袋的發育便停頓下來,只顧吃喝玩樂,或變成肥師奶,但一定會變得沒有這個男人不可;而若果,在三十歲那年給我無意發現他有外遇,到時我又沒有甚麼工作經驗,又受不慣老闆的氣,三十歲又被年輕女子比下去,到時真係欲哭而無淚喇!如是者,我撥通了一個長途電話給在異地的他;電話接通了,我像患了口吃似地,說:J,我...還是...不來美國了。

劇情的發展當然是很老土地:不結婚,就分手!

回想起,這些年來雖然也有想過,如果我當時真的下嫁這個男人,就不用像現在這樣愁這愁那。可是,我還是為當年的決定而感到安慰。我曾經跟長輩炳叔叔提過這段往事,他聽後的第一個反應是:因為你夠自私,不過這種自私是個優點。你自私是因為你愛自己,人要懂得愛自己才會懂得對人好。那一刻,我確實來一個狂喜,因為這是第一次有人用別人認為是負面而我一直以來都認為是優點的字眼來讚賞我,而且是出自炳叔叔的口中,更加添了它在我心目中的認受性。

一直以來,我也會想,甚麼叫兩個人在一起?

年輕的時候,你當然曾經試過要求你的伴侶每一天說幾遍 "我愛你"。但我愛你唔可以當飯食,說多了,一講便有想吐的感覺。又有一個朋友說過,跟一個人在一起,是大家不介意在對方面前放屁;又不介意早上起床給對方看見你最不堪入目的衰樣;又可以甚麼事情也拿出來講一通。

那,甚麼是兩個人在一起?

在一起不是要常常像糖漿一樣融化在一起,日子久了,只剩下你跟他或她的世界,那是沉悶和困獸鬥的詛咒。如果只是各自以自己的方式來對待另一半,那只是 "打飛機"式的戀愛,終有一天其中一方會衝口而出:我頂你唔順喇,你收皮啦!

兩個人在一起是相互了解。了解他/她的脾性;他/她的言語;他/她的改變;他/她的生活習慣;他/她的嗜好;他/她的喜惡;他/她的弱點;他/她的病態;他/她的惡習;他/她的墮落......

非常不容易又極具挑戰,你不會無喇喇浪費那麼冗長的時間投放在一個人身上,他/她一定有吸引你目不轉睛的特點。

但這種吸引力不是一個承諾,它不是一成不變,反之它時時刻刻也在變。變,對我來說,是一個超強的優點,不論它變好或變差,讓我們擁抱變動!!